聚文网

聚文网 > 文学 > 现代作家 > 汪曾祺

汪曾祺散文胡同文化

汪曾祺 2020-01-26 01:20:15
相关推荐

汪曾祺,江苏高邮人,1920年3月5日出生,中国当代作家、散文家、戏剧家、京派作家代表人物。被誉为“抒情人道主义者,中国最后一个纯粹文人,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。下面是小编整理的汪曾祺散文胡同文化,希望对你有所帮助!

胡同文化

北京城像一块大豆腐,四方四正。城里有大街,有胡同。大街、胡同都是正南正北,正东正西。北京人方位意识极强。过去拉洋车,逢转弯处都高叫一声“东去!”“西去!”以防碰着行人。老两口睡觉,老太太嫌老头子挤着她了,说“你往南边去一点”。这是外地少有。街道如是斜,就特别标明是斜街,如烟袋斜街、杨梅竹斜街。大街、胡同,把北京切成一个又一个方块。这种方正不但影响了北京人生活,也影响了北京人思想。

胡同原是蒙古语,据说原意是水井,未知确否。胡同取名,有各种来源。有是计数,如东单三条、东四十条。有原是皇家储存物件地方,如皮库胡同、惜薪司胡同(存放柴炭地方),有是这条胡同里曾住过一个有名人物,如无量大人胡同、石老娘(老娘是接生婆)胡同。大雅宝胡同原名大哑吧胡同,大概胡同里曾住过一个哑吧。王皮胡同是因为有一个姓王皮匠。王广福胡同原名王寡妇胡同。有是某种行业集中地方。手帕胡同大概是卖手帕。羊肉胡同当初想必是卖羊肉,有胡同是像其形状。高义伯胡同原名狗尾巴胡同。小羊宜宾胡同原名羊尾巴胡同。大概是因为这两条胡同样子有点像羊尾巴、狗尾巴。有些胡同则不知道何所取义,如大绿纱帽胡同。

胡同有很宽阔,如东总布胡同、铁狮子胡同。这些胡同两边大都是“宅门”,到现在房屋都还挺整齐。有些胡同很小,如耳朵眼胡同。北京到底有多少胡同?北京人说:有名胡同三千六,没名胡同数不清,通常提起“胡同”,多指是小胡同。

汪曾祺,江苏高邮人,1920年3月5日出生,中国当代作家、散文家、戏剧家、京派作家代表人物。被誉为“抒情人道主义者,中国最后一个纯粹文人,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。下面是小编整理的汪曾祺散文胡同文化,希望对你有所帮助!

胡同文化

北京城像一块大豆腐,四方四正。城里有大街,有胡同。大街、胡同都是正南正北,正东正西。北京人方位意识极强。过去拉洋车,逢转弯处都高叫一声“东去!”“西去!”以防碰着行人。老两口睡觉,老太太嫌老头子挤着她了,说“你往南边去一点”。这是外地少有。街道如是斜,就特别标明是斜街,如烟袋斜街、杨梅竹斜街。大街、胡同,把北京切成一个又一个方块。这种方正不但影响了北京人生活,也影响了北京人思想。

胡同原是蒙古语,据说原意是水井,未知确否。胡同取名,有各种来源。有是计数,如东单三条、东四十条。有原是皇家储存物件地方,如皮库胡同、惜薪司胡同(存放柴炭地方),有是这条胡同里曾住过一个有名人物,如无量大人胡同、石老娘(老娘是接生婆)胡同。大雅宝胡同原名大哑吧胡同,大概胡同里曾住过一个哑吧。王皮胡同是因为有一个姓王皮匠。王广福胡同原名王寡妇胡同。有是某种行业集中地方。手帕胡同大概是卖手帕。羊肉胡同当初想必是卖羊肉,有胡同是像其形状。高义伯胡同原名狗尾巴胡同。小羊宜宾胡同原名羊尾巴胡同。大概是因为这两条胡同样子有点像羊尾巴、狗尾巴。有些胡同则不知道何所取义,如大绿纱帽胡同。

胡同有很宽阔,如东总布胡同、铁狮子胡同。这些胡同两边大都是“宅门”,到现在房屋都还挺整齐。有些胡同很小,如耳朵眼胡同。北京到底有多少胡同?北京人说:有名胡同三千六,没名胡同数不清,通常提起“胡同”,多指是小胡同。

胡同是贯通大街网络。它距离闹市很近,打个酱油,约二斤鸡蛋什么,很方便,但又似很远。这里没有车水马龙,总是安安静静。偶尔有剃头挑子“唤头”(像一个大镊子,用铁棒从当中擦过,便发出噌一声)、磨剪子磨刀“惊闺”(十几个铁片穿成一串,摇动作声)、算命盲人(现在早没有了)吹短笛声音。这些声音不但不显得喧闹,倒显得胡同里更加安静了。

胡同和四合院是一体。胡同两边是若干四合院连接起来。胡同、四合院,是北京市民居住方式,也是北京市民文化形态。我们通常说北京市民文化,就是指胡同文化。胡同文化是北京文化重要组成部分,即便不是最主要部分。

胡同文化是一种封闭文化。住在胡同里居民大都安土重迁,不大愿意搬家。有在一个胡同里一住住几十年,甚至有住了几辈子。胡同里房屋大都很旧了,“地根儿”房子就不太好,旧房檩,断砖墙。下雨天常是外面大下,屋里小下。一到下大雨,总可以听到房塌声音,那是胡同里房子。但是他们舍不得“挪窝儿”,——“破家值万贯”。

四合院是一个盒子。北京人理想住家是“独门独院”。北京人也很讲究“处街坊”。“远亲不如近邻”,“街坊里道”,谁家有点事,婚丧嫁娶,都得“随”一点“份子”,道个喜或道个恼,不这样就不合“礼数”。但是平常日子,过往不多,除了有街坊是棋友,“杀”一盘;有是酒友,到“大酒缸”(过去山西人开酒铺,都没有桌子,在酒缸上放一块规成圆形厚板以代酒桌)喝两“个”(大酒缸二两一杯,叫做“一个”);或是鸟友,不约而同,各晃着鸟笼,到天坛城根、玉渊潭去“会鸟”(会鸟是把鸟笼挂在一处,既可让鸟互相学叫,也互相比赛),此外,“各人自扫门前雪,休管他人瓦上霜”。

北京人易于满足,他们对生活物质要求不高。有窝头,就知足了。大腌萝卜,就不错。小酱萝卜,那还有什么说。臭豆腐滴几滴香油,可以待姑奶奶。虾米皮熬白菜,嘿!我认识一个在国子监当过差,伺候过陆润库、王(土序)等祭酒老人,他说:“哪儿也比不了北京。北京熬白菜也比别处好吃,——五味神在北京”。五味神是什么神?我至今考查不出来。但是北京人大白菜文化却是可以理解。北京人每个人一辈子吃大白菜摞起来大概有北海白塔那么高。

北京人爱瞧热闹,但是不爱管闲事。他们总是置身事外,冷眼旁观。北京是民主运动策源地,“民国”以来,常有学生运动。北京人管学生运动叫做“闹学生”。学生威势游行,叫做“过学生”。与他们无关。

北京胡同文化精义是“忍”,安分守已、逆来顺受。老舍《茶馆》里王利发说“我当了一辈子顺民”,是大部分北京市民心态。

我小说《八月骄阳》里写到“文化大革命”,有这样一段对话:

“还有个章法没有?我可是当了一辈子安善良民,从来奉公守法。这会儿,全乱了。我这眼面前就跟‘下黄土’似,简直,分不清东西南北了。”

“您多余操这份儿心。粮店还卖不卖棒子面?”

“卖!”

“还是。有棒子面就行。……”

我们楼里有个小伙子,为一点事,打了开电梯小姑娘一个嘴巴。我们都很生气,怎么可以打一个女孩子呢!我跟两个上了岁数老北京(他们是“搬迁户”,原来是住在胡同里)说,大家应该主持正义,让小伙子当众向小姑娘认错,这二位同志说:“叫他认错?门儿也没有!忍着吧!——‘穷忍着,富耐着,睡不着眯着’!”“睡不着眯着”这话实在太精彩了!睡不着,别烦躁,别起急,眯着,北京人,真有你!北京胡同在衰败,没落。除了少数“宅门”还在那里挺着,大部分民居房屋都已经很残破,有地基柱础甚至已经下沉,只有多半截还露在地面上。有些四合院门外还保存已失原形拴马桩、上马石,记录着失去荣华。有打不上水来井眼、磨圆了棱角石头棋盘,供人凭吊。西风残照,衰草离披,满目荒凉,毫无生气。

看看这些胡同照片,不禁使人产生怀旧情绪,甚至有些伤感,但是这是无可奈何事。在商品经济大潮席卷之下,胡同和胡同文化总有一天会消失。也许像西安虾蟆陵,南京乌衣巷,还会保留一两个名目,使人怅望低徊。

再见吧,胡同。

一九九三年三月十五日

阅读剩余内容
网友评论
相关内容
拓展阅读
最近更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