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浅谈老舍之死

老舍 2018-08-03 12:53:2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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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1966年到1976年这十年,我不能上天入地,只能跟着风浪颠簸,所以这一段的历史脚步是复杂、险峻的,而且表面上丰富多彩,内含着各种滋味,非是几页稿纸所能说清道明的。写完《艳阳天》,“文革”开始了。

后来,“三家村”被揪出来,我不明底细,在县城给写作者做报告,回答提问时涉及“三家村”,被人打了小报告说成为“三家村”开脱。6月2日调回到北京市文联,管桦说我,你发什么疯,被人揭发。文联领导让我准备检查。没想到,以军宣队为主的工作组看了我的档案,认为我出身好,长期在农村写作,群众反映不错,便把我推到市文联革委会副主任的实权位置,由此开始毁誉不一的几个月造反日子。

1966年8月中旬,北京大学中文系应届毕业生侯文正,只身一人闯进市文联串联、造反。他说市文联是一潭死水,在文联大门上贴了一幅对联:“庙小妖风大,池浅王八多”。

这时,被保护在医院里的老舍从医院打来电话,要求出院参加群众运动。我劝他先养病,但他执意要来。

8月23日的下午,我正在办公室整理一份报告材料,忽听院子里一片喧哗。打字员小丁慌忙跑来告诉我,说是那个姓侯的给一个中学打了电话,勾来了一汽车红卫兵,到文联造反来了!我赶紧跑出房门,只见一辆卡车停在门前,一车身穿绿军装的女学生,正一个接一个地从车上往下跳。侯文正和文联内的少数造反派串通一气,要挟文联的全体人员到院子里集合。接着,就按照已经列好的名单,点一个,揪一个,揪一个,就斗一个,一会儿工夫,竟揪出了一片。不少人挨了皮带抽打,所有被揪的人都戴上了写着“黑帮”、“反动权威”等字样的木牌子。我一眼瞧见了老舍正站在院子里,立刻意识到,老舍是统战对象,应当由军宣队出面予以保护。于是,连忙向后院军宣队的办公室跑去。路上,草明拦住了我。她脸色苍白,浑身发抖,用两只冰凉的手攥住我的手腕,哀求道,浩然,我害怕死了,救救我吧!我说,你赶快藏起来吧!听了这话,她嗖地一下子跑了。

从1966年到1976年这十年,我不能上天入地,只能跟着风浪颠簸,所以这一段的历史脚步是复杂、险峻的,而且表面上丰富多彩,内含着各种滋味,非是几页稿纸所能说清道明的。写完《艳阳天》,“文革”开始了。

后来,“三家村”被揪出来,我不明底细,在县城给写作者做报告,回答提问时涉及“三家村”,被人打了小报告说成为“三家村”开脱。6月2日调回到北京市文联,管桦说我,你发什么疯,被人揭发。文联领导让我准备检查。没想到,以军宣队为主的工作组看了我的档案,认为我出身好,长期在农村写作,群众反映不错,便把我推到市文联革委会副主任的实权位置,由此开始毁誉不一的几个月造反日子。

1966年8月中旬,北京大学中文系应届毕业生侯文正,只身一人闯进市文联串联、造反。他说市文联是一潭死水,在文联大门上贴了一幅对联:“庙小妖风大,池浅王八多”。

这时,被保护在医院里的老舍从医院打来电话,要求出院参加群众运动。我劝他先养病,但他执意要来。

8月23日的下午,我正在办公室整理一份报告材料,忽听院子里一片喧哗。打字员小丁慌忙跑来告诉我,说是那个姓侯的给一个中学打了电话,勾来了一汽车红卫兵,到文联造反来了!我赶紧跑出房门,只见一辆卡车停在门前,一车身穿绿军装的女学生,正一个接一个地从车上往下跳。侯文正和文联内的少数造反派串通一气,要挟文联的全体人员到院子里集合。接着,就按照已经列好的名单,点一个,揪一个,揪一个,就斗一个,一会儿工夫,竟揪出了一片。不少人挨了皮带抽打,所有被揪的人都戴上了写着“黑帮”、“反动权威”等字样的木牌子。我一眼瞧见了老舍正站在院子里,立刻意识到,老舍是统战对象,应当由军宣队出面予以保护。于是,连忙向后院军宣队的办公室跑去。路上,草明拦住了我。她脸色苍白,浑身发抖,用两只冰凉的手攥住我的手腕,哀求道,浩然,我害怕死了,救救我吧!我说,你赶快藏起来吧!听了这话,她嗖地一下子跑了。

找到军宣队说明了情况,我请求他们向红卫兵解释清楚,以保证老舍的人身安全。军代表躺着不动,说,正确对待群众运动嘛,红卫兵小将要揪谁,我们也没有办法!我急得跺脚,只好给市“文革”办公室打电话,请求他们给说句话,但得到答复如出一辙。当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回到前院时,老舍已被揪出,戴上了牌子,正被抽打着推上汽车,说是要拉上这些“黑帮”到孔庙去烧戏装。

我怕造成严重后果,便当机立断,派“文革”办公室的干部周述曾也跟上车随老舍同去。并嘱咐周述曾说,万一发生什么事,赶快打电话来。

两个小时过去了,周述曾打来电话,说老舍受了伤。我立即找到司机班,派汽车把老舍和周述曾接回来。谁知,接老舍的汽车刚刚开进文联大门口,又被一伙进行大串联的红卫兵发现了。他们看到老舍被红卫兵打伤后,头上缠着水袖,立刻一涌而上,将老舍围住,又进行批斗。这时,草明突然跳了出来,当着满院子的红卫兵揭发老舍,她说老舍是反动权威,崇洋媚外,不要人民币要美金,把《骆驼祥子》的版权卖给了美帝国主义……在她的鼓动下,一些愤怒的红卫兵对老舍的打骂更加凶狠。老舍不甘受辱,一气之下,突然摘下脖子上挂的木牌子,朝身旁的红卫兵冲了上去,拳脚相加。此刻,我急中生智,采取了“以攻为守”的策略,大喊一声,老舍是殴打红卫兵的“凶手”,应该押送派出所法办。这一喊,红卫兵们停止了拳脚,几个人上去将老舍送到了西单派出所。

当时死人很多,派出所没功夫管老舍,打电话让我们赶快去接人。我们先把串联的红卫兵劝走了,把被揪斗的萧军、骆宾基、端木蕻良等人集中到后院,然后赶去派出所。我对老舍说,先回家,一来让家人处理一下伤口,二来好好反省一下,明天到文联来报到。老舍当时没有说话,我说什么,他点头听着。我又给舒家打电话,让他们来接人。当时一点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异样。

第二天一早到老舍家造反,我们这个组织也去了,贴大字报。那天家里人说,老舍一早就出去上班了。晚上我接到一个电话,说太平湖捞上一个尸首,是老舍。我派人去了,并给老舍家中打电话,胡絜青说,人都死了,你们处理吧。当时人都麻木了,态度很冷淡。老舍之死是市文联文革中最厉害、最重要的一件事。

有一次骆宾基两口子被外面红卫兵揪走,我说,骆宾基是机关作家,外面怎么乱揪人?管桦他们几个人骑车把人要回来,对红卫兵说,我们也要搞运动,也要批斗骆宾基……我们还吓唬他们说,你们把毛主席的像挂歪了。有一天我们正开会,端木蕻良跑来说,红卫兵要抄书。我们商议,也成立一个红卫兵组织,并由作家们自己把书封起来,通知外边的人说,我们机关红卫兵已封存,外面的人抄家要先到机关登记。

北京电子管厂有一位郭某,五八年就曾撰文批判过《青春之歌》,从而引起了一场热烈的争论。后来茅盾先生写文章,做了结论,这场争论才告结束。这次文化大革命后,北大学生侯文正进驻市文联。大字报、小报上大登批判《青春之歌》的文章。这些文章批判杨沫的小说是为刘少奇、彭真树碑立传;我就出面说明她的历史、政治上都没有问题,和刘少奇更没有任何牵连。他们要揪斗杨沫,被我和其他一些同志给拦阻了。我觉得杨沫、管桦、草明都是革命作家,不会反党。于是跑去找《红旗》的王主玉,问他上面是否有风说要批杨沫。王主玉说没有。我就放心了。回来告诉大家说没事。郭某竟找到文联来,和我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辩。文联有人站在我一边,也有人站在郭某一边,双方展开了面对面的斗争。于是我们到《红旗》评理。我和郭是揪着对方的脖领子去的。那时年轻,觉得没什么可怕的,他们扳不倒我。到了《红旗》,他们的口风又变了,说我们都有道理。结果回了文联,就有谣言说我让《红旗》批评了。还有人要批管桦,我就是不批。周述曾、夏红, 还有草明就批我。我不搭理,他们也不能怎么样我。我的好朋友杨啸也受到审查,说他是“5·16”分子。那些人找我来调查,我说,我了解他,他不是!他们不甘心,我急了,说,非要揪,先揪我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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