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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说阅读疯女人

小说 2010-01-01 12:48:4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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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XX年。是个挨饿的年头。

初秋。屯里有两个女人生下了个儿子,早早地起了个名,说是等于套上了长命锁,彩凤也是这天生下的儿子,看到屁股上有块红色的胎记,想起老人们常说的一句话:青记记到老,红记有人找,心里总是不落底,有福的孩子,是不会这时候来的。也该起个名号锁住这个孩子不被找走,于是翻箱倒柜倒出了偿命发旧的长命锁套在孩子的脖子上。但令彩凤揪心的是这孩子生下来就消瘦、苍白。一双大眼睛陷在一层抹不掉的阴影里。彩凤见儿子黄皮蜡瘦的,感到心里隐隐作痛。她咬咬牙,带着一个面口袋,借着夜色钻进了村西头的玉米地。

这个时节满山遍野的没有野菜可挖了,榆树叶子也被撸光了,许多人都面临着被饿死的危险。要救活儿子让儿子生存下去,也只能冒一次险了。彩凤一遍又一遍找着理由自我安慰,但心里还是怦怦地敲着小鼓:…….抓到会游街,那可是拿脸当屁股的事儿。

彩凤手脚并用,刚装了半袋子青玉米,正欲蹿出玉米地,就听后面有人喊,“站住!”彩凤吓得背起口袋就顺小道疯跑。

这是一个羊肠小道,彩凤还没跑出十步远,心里一急被脚下土块绊倒了,四仰八叉摔在那里,口袋里的青苞米也撒了一地。彩凤顾不得捡玉米,刚爬起来,一个人黑影,像堵墙似的挡在面前,借着月光,一看是生产队长薛贵。

这个人瘦高个,小脑袋,细长的脖子,脸上有几颗深浅不一的麻子,一对小眼睛,总是习惯于斜睨着眼睛看人,,这个人在屯子里是德行很差的,喜欢算计人不说,还很骚,原来并没人看上她,就连明晃晃的扯出好几个头的凤楼寡妇都用唾沫淹他。前年大跃进时,他可了不得了。。半夜里就把男社员轰到地里,趁机钻进女人的热被窝。生产队长是管粮食的,在人们的眼睛里,他就是皇帝.即使满身土腥味那也是土皇帝呀。哪个女人和他搞了就能得个一碗半盆的粮食,否则该分的粮食一粒都得不到,所以谁也得罪不起他.女人们被调戏了,也是哑巴让驴踢了,喔喔不出来,那个时候,薛贵几乎夜夜当新郎。真是冤家路窄啊!彩凤暗自叫苦,自己今天撞到这小子手里,那还有好吗?

19XX年。是个挨饿的年头。

初秋。屯里有两个女人生下了个儿子,早早地起了个名,说是等于套上了长命锁,彩凤也是这天生下的儿子,看到屁股上有块红色的胎记,想起老人们常说的一句话:青记记到老,红记有人找,心里总是不落底,有福的孩子,是不会这时候来的。也该起个名号锁住这个孩子不被找走,于是翻箱倒柜倒出了偿命发旧的长命锁套在孩子的脖子上。但令彩凤揪心的是这孩子生下来就消瘦、苍白。一双大眼睛陷在一层抹不掉的阴影里。彩凤见儿子黄皮蜡瘦的,感到心里隐隐作痛。她咬咬牙,带着一个面口袋,借着夜色钻进了村西头的玉米地。

这个时节满山遍野的没有野菜可挖了,榆树叶子也被撸光了,许多人都面临着被饿死的危险。要救活儿子让儿子生存下去,也只能冒一次险了。彩凤一遍又一遍找着理由自我安慰,但心里还是怦怦地敲着小鼓:…….抓到会游街,那可是拿脸当屁股的事儿。

彩凤手脚并用,刚装了半袋子青玉米,正欲蹿出玉米地,就听后面有人喊,“站住!”彩凤吓得背起口袋就顺小道疯跑。

这是一个羊肠小道,彩凤还没跑出十步远,心里一急被脚下土块绊倒了,四仰八叉摔在那里,口袋里的青苞米也撒了一地。彩凤顾不得捡玉米,刚爬起来,一个人黑影,像堵墙似的挡在面前,借着月光,一看是生产队长薛贵。

这个人瘦高个,小脑袋,细长的脖子,脸上有几颗深浅不一的麻子,一对小眼睛,总是习惯于斜睨着眼睛看人,,这个人在屯子里是德行很差的,喜欢算计人不说,还很骚,原来并没人看上她,就连明晃晃的扯出好几个头的凤楼寡妇都用唾沫淹他。前年大跃进时,他可了不得了。。半夜里就把男社员轰到地里,趁机钻进女人的热被窝。生产队长是管粮食的,在人们的眼睛里,他就是皇帝.即使满身土腥味那也是土皇帝呀。哪个女人和他搞了就能得个一碗半盆的粮食,否则该分的粮食一粒都得不到,所以谁也得罪不起他.女人们被调戏了,也是哑巴让驴踢了,喔喔不出来,那个时候,薛贵几乎夜夜当新郎。真是冤家路窄啊!彩凤暗自叫苦,自己今天撞到这小子手里,那还有好吗?

薛贵小眼睛眨巴着,指着撒了一地的苞米:“好个彩凤,今天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,人脏俱全,只要我吆喝一声,你就得游街示众,还得到公社办学习班,到那个时候,你可是自找苦吃”

彩凤瞪着一双迷茫凄婉的眼睛,哀怜地说:“还求薛队长开恩,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,要不我儿子就得活活饿死。”

“你儿子饿不饿死,我管不了!又不是你一家。谁都不行!认栽吧!这是集体的东西。”薛贵脑袋一歪,小眼睛露出色迷迷的光,放低了声音说。“不过——”薛贵故意拖着长声,斜睨着眼睛,“你只要让我给你盖个戳,这件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。”

“盖什么戳呀?”彩凤迷惑不解地问。

“连盖戳都不懂?!”薛贵露出一脸的淫笑,然后大牙一龇:“就是办男女之间的事呗。”

彩凤觉得胃往上反,一口回绝:“薛队长,你这人也太下作了!”

“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,这是你自作自受。”薛贵说着让彩凤背起那半口袋青苞米,把她带回了屯子。一进屯子就把彩凤交给了民兵排长,并下了命令,“给她挂牌子游街!”

民兵排长从仓库里扛出一块写着“偷青”的黑字的木牌。彩凤脖子上挂着牌子,还缀着玉米,民兵排长在身后敲着一面破锣,在街头巷尾喊道:“刘彩凤偷苞米了,大家快来看呀!”那一刻,彩凤恨不得变成一只老鼠有条缝就马上钻进去......

彩凤被游斗了一天,披头散发的,面部灰暗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。她很晚才趔趔趄趄地回到家。那一夜她没合眼,一直抱着孩子恸哭,泪水滴在孩子瘦弱的脸上。

第二天,彩凤坐在炕上眼神直愣愣地发呆,自己念念叨叨,语无伦次。家里人忙去找大夫,大夫说她可能是精神分裂了。

2

彩凤身材高挑,皮肤白皙,特别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,一眨一眨地转动着,像会说话似的,浑身透着成熟女人特有的风韵。薛贵早就对彩凤垂涎三尺,巴不得弄到手。彩凤倔强,对薛贵的试探不理不采,一直装糊涂。

薛贵没得到彩凤,急得抓耳挠腮,心里直痒痒,这就像摁弹簧,摁得越紧,撑得越长。因此他就编圈设套让彩凤往里钻,逼她就范。彩凤生孩子坐月子的那段日子,薛贵借故克扣了她家每人每天应分得的二两粮。彩凤的男人是个憨人,找过薛队长,结果挨了一顿臭骂,给卷了回来。。

一个坐月子的女人吃不饱饭,自然也就没有乳汁。新生的婴儿就得活活饿死。天下哪有不疼孩子的母亲。薛队长心里盘算着,这个节骨眼上,彩凤一定会乖乖地找上门来跪在地上求我。嘿嘿,到那个时候,彩凤就成了一团泥,还不是任自己随意捏玩。薛贵越寻思越美,像大白天做了一个美梦,不断地眨动他色迷迷的小眼睛。但时间过去半个多月,彩凤那边并没有什么动静。这期间,急不可耐的薛贵曾骚得哄地蹿到彩凤家的后窗户下偷听,从屋里传来婴儿微弱的啼哭声,显然孩子饿得快不行了,这时薛贵乐了,他知道彩凤快撑不住了,快要向自己跪地求饶了。薛贵又苦挨了三天,彩凤并没有来向他求助,所以薛贵就算到,彩凤一定会去偷青,这是唯一的活路。为此他特意安排看青的民兵盯着彩凤。

彩凤那里会知道,厄运正在等着她。

彩凤让薛贵抓了个正着,按理说,把人逼出精神分裂症,也就该放一码了。可是这个薛贵把事做绝,揪住把柄不放,隔三差五就批斗彩凤一顿。这样她的病情越来越重,最终她茶饭不思,真的断了奶水,孩子来到世上仅仅两个月,便因饥饿匆匆离开了这个世界。

孩子离去了,一种绝望的感觉时时袭扰着她,彩凤“哇、哇”地大哭,哭着哭就差调了,然后是哭不出声了,从那以后,彩凤蓬头垢面,见人就傻笑,还拖着长腔“青记记到老,红记有人找,我的儿啊!”

3

彩凤疯了。

四合城屯从此少了一个漂亮的女人,多了个哼哼呀呀的疯癫子。

尽管她疯疯颠颠,还忘不了到公社粮库转悠。公社粮库座落在四合城,离彩凤住的屯子只有二里之遥。她知道那是装粮的地方,如果当时能从那里弄来一碗半盆粮食,她可爱的儿子也不会死掉,可没有人给他一粒粮食,她的儿子虽然饿死了,但她的幻觉中儿子还活着,儿子还是她的希望,她每天还是围着拉和辫子粮仓不停地

走,嘴里拉腔扯调地喊着:“青记记到老,红记有人找,妈妈找宝宝,快回我怀抱。”她唱唱咧咧,看守的人从东边把她撵走,她从西边又蹿进来,像个幽灵似的怎么也轰不走。后来看守就拿个木杈子,驱赶她走。有时还上前踹她几脚,厉声喝道,“滚远些!”可彩凤就是不走,依然傻笑着围着粮仓转悠。看守倒不是怕她偷几斤粮食,而是怕她放火烧了粮仓。公社粮库多次给队长薛贵传令,让他把彩凤给管起来。

后来这事闹到公社,社长把薛贵一顿臭骂,连个疯女人都管不了,真是没用。如果女疯子作出祸来,一定要拿他试问。薛贵回村以后气势汹汹地找到彩凤的男人,让他把疯女人管起来,老实巴交的男人摊着一双手说,“她疯疯颠颠,我又不能把她绑起来,”薛贵一听此的话,便两脚把他踢出门外。此时的薛贵有点气急败坏!就命令民兵排长去把疯女人五花大绑押到队部,薛贵抡起熊掌似的大巴掌,扇了彩凤一耳光,此时的疯女人彩凤,不知哪来一股蛮力,疯牛般朝他猛地顶过去。粗壮高大的薛贵被撞倒了。

队长薛贵吓得魂飞魄散,顺口说:发什么疯啊!明天批斗她,先把她关到仓库里——

疯女人马上就可怜巴巴的说:斗我三天了,别,别......儿子在家快饿死了,让我回家,但民兵不敢违背队长的意思推推桑桑把她关进仓库,疯女人先是挣扎着,后来见到仓库里有蒸熟的马料,就用黑手抓着往嘴里塞着,又哼唧着:青记记到老,红记有人找,我的儿啊!

一群小孩在藏猫猫,一个孩子藏到了生产队仓库里旁的草垛旁,突然听到仓库里有动静,,便细细的听,突然里面传来撞墙的声音,小孩发现一块筏子动了一下。小孩好奇地把松动的筏快般到一边去,朝里一看,啊地一声跌在草垛上,

疯女人嘴里嚼着半生不熟的马料,,呜呜的声音含混不清。我的儿啊。青记记到老……

跌倒在草垛的孩子,压低声音喊着:快跑,要给你挂牌子游街!

疯女人愣了一下,嘴唇动了动,就爬过板樟豁口处,消失在夜幕中。大约是后树林的方向。

很长时间再也没有人见过她。

终于在一个寒冷的日子,一家柴禾垛着火了,大火冲天而起。火熄灭了以后,人们还不明白是怎么起的火。第二天,屯里人突然发现,疯女人蹲在柴禾垜旁取暖呢!于是,人们把彩凤看作放火的人。

薛贵在各家的墙上刷上了标语:抓革命,促生产,防贼防盗,防疯女人搞破坏,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

4

乡里人对她的有可怜一面,也有憎恶的一面,更让人惊怕的是她把别人的孩子当成自己死去的儿子,是多么晦气呀!于是有了这样印象:疯女人比北河套的“狼三”还可怕。

村里那个小孩,也就是和彩凤儿一年生的取了名字锁住命的。也是那天放走疯女人的藏猫猫的小孩。之所以取名见年,”””“见”是“贱”字的谐音,有灾年出生之意,又有盼年之愿。疯女人彩凤见到这个孩子就出现惊疑,大概是幻觉吧,觉得见年屁股上有块红胎记。

这天见年挖山野菜回来,突然看见,一群人围着个疯女人,疯女人眼睛直勾勾的,偶尔一动露出可怕的眼白。太阳热辣辣的,她却围着一条看不出是红是紫的围脖。她手里攥着几个辣椒,放到嘴里咬了一口,眼角便滴出一串泪珠。见有这么多的伙伴在这里壮胆,况且几步之外还有大人在那里,见年就挤到了前面,好奇地打量这个疯女人。

当她那直勾勾被辣得流泪的眼睛移到见年这里时,便盯住不动了,比见年大一些的孩子把他掩护在后面,那疯女人呵地发出凄惨的叫声,“呵——我的儿子——朝这边奔过来,孩子们惊叫着,“疯子要吃人喽”救人呀,伙伴们这会儿自顾逃命,几步远外的大人们也都退到自家院子里。见年正急于奔命,脚下一块土坎把见年绊了一下跌倒在地,心想这算完了,我的妈呀!见年隐约看见疯女人那又黑又尖的指甲伸过来,马上就要抓碎他,他的哭声显然已经变调了:妈妈——妈呀——

奇怪,人最恐怖最绝望的时候,总是喊妈妈,或许幼小的见年和母体是不可分割的,对母体的依赖是强烈的。如果母亲快快的出现,见年会又有了新的希望,见年呼唤着,妈妈----、妈妈------

好一会儿什么动静都没有,见年斗胆回头,顿时诧异,疯女人站在十米远的地方,眼睛不再直勾勾的,而是惊喜的望着见年,嘟囔着:不要怕、我不是疯子,我是你的妈妈呀我的儿子胖乎乎的,圆脸、大眼睛,屁股上还有块红记呢,来让妈妈看看还有吗?

见年惊攥紧腰带喊:“不是你的儿子,你儿子死了!”见年一步步的朝后挪移着,跑在前面的伙伴喊着:“快跑!疯子会吃人的,快跑——”

疯女人停止了脚步,无奈的地望着见年,眼睛那温柔的光渐渐熄灭,站在那里像个木偶,随后又说出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,听到她低沉的说:“我的儿啊,饿——”

见年怯怯地回到家里,母亲正在炖土豆、窝瓜,又在锅边上面贴了几张玉米面饼子。那时候,这是极普通的农家饭菜。见年总盼着,能掺点白面就好咽下去了。

今天见年真的没用妈妈劝,狼吞虎咽地吃了一个玉米饼子说:“我去同学家写作业了。说着往出走时又拿起了一个大饼子,塞书包里。妈妈笑了说:“对!在吃一个,别饿着。”

见年急匆匆的径直地从后街跑到粮仓前,看那疯女人还在围着粮仓转悠。

从书包里掏出大饼子,远远地挥着手,疯女人看见了,见年便放在路旁的木墩上,便快速地躲在路旁的杨树后面,心里突突地跳着。疯女人过来,抓起玉米饼子咬一口,玉米饼子少了一大截。

连续几天,见年都以这样的方式给疯女人送去玉米面饼子,

疯女人有时是清醒的时候,只是短暂。村中年岁大的叔婶们发现她流泪的时候,便凑上前去问:

“你想你儿子吗?”

疯女人立刻慌乱起来,四处寻着、眼睛直勾勾的,随后就说了谁也不懂的话,围着观看的人脸上都沾了怯色,悄悄的走了。

一连几天,都没见过疯女人。人们只管忙自己的事情,大概谁也没在意这些。

5

又是一个周日,见年独自一人在水渠旁捕了十几条小鱼,用细柳条棍串起来。上岸后光着屁股趴在道边的已废弃的石磨上数着自己的战利品。用稚嫩的童声唱着:我是公社小社员,手拿小镰刀。身背小竹篮…..

正唱得起劲,屯边的木板屋里走出一个人,见年没有在意,突然那人一只黑手

伸过来,见年头一转,啊,疯女人!猛地朝前窜了几步,停在那里。

“儿啊,我的儿,让妈妈摸摸。”

见年心里突突乱跳,慌忙逃跑”只听后面传来有气无力的喊声:“我的儿啊——”。又转回来,是她那凄厉的喊声,像是在呼唤见年,见年突然想着:她把我当成她的死去儿子了,我决心让疯女人摸一下脸。

疯女人小心翼翼地摸着见年的脸,又抚弄一下见年的头发。见年惊愕地望着她,她眼睛流露出一种柔和的光,泪水从眼角流下来。她伸手还要继续摸,又试图张开双膀把见年搂在怀里。见年忍耐不住了,浑身发抖,每分每秒都在担心,疯子发出蛮力,撕碎他。要把他吃掉。见年飞快地跑回家,那一串小鱼也丢在沟里了。

见年病了,发烧,一有动静就睁大眼睛,闭上眼睛就做恶梦,总梦见疯女人的手不断的伸来,耳边总响着那凄惨的叫声,“我的儿子……”见年惊恐地醒来时,母亲正守在旁边,,用手摸他的脸呢,又抚弄着头发,哄着说:“别怕,妈妈在这呢?”母亲看见年奇怪的样子就追问:“是做恶梦了吧?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?”见年就说:“那天捉鱼回来掉进沟里了。有点后怕.”

病了几天,终于好起来。因为有妈妈护在身边……当见年再去上学回来,人们谈着疯女人彩凤。

“见小孩手里拎着小鱼追着要,说是送她儿子。”

“还去供销社的柜台里偷糖块,也是用她那脏兮兮的围巾包起来。“

见年听到也觉得厌恶起疯女人了,又去抢又去偷,也许正像大家伙所说的,她是魔鬼,是恶魔吧。见年沿着小胡同往家走,有意避开疯女人,可是刚出胡同口,就碰见疯女人。疯女人两只手抱着用脏围巾包裹的东西,笑嘻嘻的:儿子,看看这都是你喜欢的,说着把脏兮兮的围巾塞进见年的怀里,见年挣命地从她的腋下窜出去,把东西撒落一地,发腥的糖块,发霉的馒头。

见年跑出很远,疯女人还在后面喊:我的儿啊,是你喜欢的。

这样的情形,被人看见了,于是再出门时,小伙伴们就指着见年说:你让疯女人偷东西给你吃,你是小疯子。

大人们神兮兮地扯着小伙伴,故意躲开见年。。

有人找到见年妈说那疯女人盯上你儿子,你家会更加倒霉的。

见年妈也惊恐起来,把见年锁在屋里,连野菜也不让去挖了。

6

1968年初夏,文革的浪潮席卷到了乡下。红色造反团来了,薛贵又蠢蠢欲动。这个大队长薛贵,无论什么运动,都弄出个动静来,大跃进中在别人放完小卫星之后,他放出一个惊人的高产卫星。成了上级的眼球,造梦的英雄,后来,也曾因为一些破事儿,在四清中被撸了小官帽,但他一见到有当官的机会,心里就又痒起来,官瘾又犯了。在大革命中他干了两件事:一件事,反戈一击,把公社一把手拉下台,亲手糊了个走资派的大高帽。在全公社进行游斗。这是见年亲眼所见的,一辆解放牌大汽车,载着十几个挂着牌子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。一个声音尖尖女红卫兵喊着: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,以此,他成了全公社乃至全县“造反派”的代名词。他干的第二件事儿,是最遭人骂的了,一次忆苦思甜的会上,本来麦麸子黑面掺着大量的野菜,他觉得不够苦,他又在树上撸了两袋子树叶子,放到锅里,用铁锹搅合,逼着大伙吃,此时的大队长还是那个德行,改不了。

然而好景不长,薛贵在一天早上到队部时傻眼了,外墙上贴着白纸黑字的大字报。一些人围着看,还有拿着小本作记录的。最明显的就是在薛贵的名字上都打着红叉。在那歪歪斜斜的字里行间,列举了薛贵的十大罪状。

其中最明显的是生活作风恶劣……

薛贵如意的算盘正打得霹雳啪啦的响呢,正做着把公社革委会的大权揽到手的美梦呢,谁知杀出的利剑又反弹回来,他恼羞成怒了:“谁他娘养的干的,给我站出来。看热闹的人纹丝未动,都很认真,有谁再理他呢?文化大革命在这个偏僻的小山庄就是这样,今天你斗我,明天我斗你,两派斗争激烈。。

到了下晌,雨过天晴,天空像被水洗过一样,变得蔚蓝蔚蓝的,见年约了几个小伙伴一商量咱们还是捉鱼。因为一到雨天,大水库里养的堤坝就被打开一个大豁口。水库的鱼苗就顺势而下,不时得被抛到岸边。

偏偏在这个时候,一条大泥鳅像条小水龙似的到浅水坑游弋,见年就去捉,但泥鳅都从指间缝里溜走了。见年不肯罢手,又去捉,泥鳅就像索命的绳子一样拽着见年引向深处游去,一晃就无影无踪了,见年脚下一滑滚到了深水里,小伙伴们惊恐地喊道:“救命呀!”在公路上来往的行人,似乎没有听到;在田间放不水的社员只顾干活,也好像没听见。见年被冲出很远,才被岸边的一个牧羊人发现,突如其来的情况,使牧羊人好半天都没醒过神来,他愣愣地看着忽上忽下的孩子,呆呆地看了半天,才喊出:“救人呀,要淹死人啦!”

见年在冲浪中感到了绝望。他被冲到一个拐弯处,他试图抓住一颗柳树稍头,但一个浪头朝他打下去。

听到喊声,人们聚集过来,越聚越多,但都木然地站着纹丝不动,像在看见年游泳表演呢

突然,从人们身后传来一声凄厉地喊声:“我的儿啊!”看热闹的人们回头一看,见是疯女人彩凤,麻木的人群像躲避瘟神似的闪出了一条路,疯女人在跑,又像是在飞,她边跑边扯下脏兮兮的围巾,一个箭步跳到水里,她一手扯住树根,一手把围脖递过来,见年一把就抓住了,疯女人本想抓住树根不放松,无奈的是这样用不上劲,见年又被一个浪头打入水下。疯女人只可松开了树根,拼命向见年游去。她把手伸向见年的脊背下,一点一点地往岸边推他,一边推一边说:“儿啊,……”推到了岸边,这时,看热闹的人才搭了一把手把见年拽上来,疯女人彩凤却被一个浪头打下去又露出黑头发,放羊的人要用鞭子去搭救,这时薛贵一把攥住鞭子吆喝着:“一个疯子你救她干啥?”见年从昏迷状态稍缓过来,大声喊:她不是疯子,她是好人,是最疼人的妈妈!”边说边挣命往河里跳…..河里的水呜呜怪叫着,泛着白花,什么也看不见了,只有那条冲刷得干干净净的红围巾挂在树枝上,像一面旗子那样火红,那样飘扬……见年妈妈闻讯赶来了,死命得抱住见年。看热闹的人群里长叹了一声,哎,这个疯女人啊缠磨人啊,小见年也要疯了!见年用他稚嫩的童声放开嗓子喊着:“你们才是疯子呢!”

9

大水退去以后,疯女人的尸体在荒草甸子暴露出来。来寻找的亲戚把她用席子裹起,埋在了南山旁的无名坟场。

见年在妈妈地陪伴下,把热馒头插上香摆在坟前,嘴里叨念着“你饿了,就吃吧!”

10年以后,出落成很文质的小伙子在渐渐散开的云雾里,在妈妈的陪伴下,在疯女人彩凤的坟前跪下来重重地磕了头:心里告慰着:疯娘我去上大学了是省师范,学历史。你安息吧.

当见年站起来时,云雾已散去了,一缕清风从远处扑来,吹动着茫茫的原野。坟场四周的远山隐约传来低沉的声音:我的儿啊,我的儿……像是疯娘的呼唤,又像是天下所有的母亲用一种天籁之音嘱托着什么。

没想到的是,昨天薛贵走村串户游斗别人,今天自己就享受这个待遇了,薛贵被用大汽车拉着游斗,是和那些被判刑的劳改犯,一起游斗的。在全县各个公社游斗的,也到小见年的学校游斗了,还开了个现场会,红小兵,红卫兵都是稚气十足的孩子,奋力地挥着手臂:打倒某某某…….

当批斗的解放牌大汽车驶出学校大门上了前面尘土飞扬的公路时,木板屋里窜出了疯女人站在路中央就是不动,几个红卫兵下来,挥着手中的小红旗:灵魂深处闹革命,快躲开。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,再拦路就斗你遗臭万年,说着;就把“反革命”的大牌子要挂在疯女人的脖子上。

疯女人哈哈哈大笑着,像是嘲笑着。

几个红卫兵面对面愣了神,怎么?疯女人也很反动,也敢笑话咱们革命小将?

疯女人继续哈哈哈大笑着,笑得人心发抖!片刻又低沉地拖着长腔边喊边跑着:青记记到老,红记有人找。我的儿啊……

7

薛贵被削职为民了,他本来就是个小人物,看那长相也不上吉相,身子长,脑袋小,眼睛更小…..村里人开始议论了。

疯女人彩风的丈夫挺起腰杆回来了,可是到了自己住的那个破屋一看,实在不能再住了,于是就去找薛贵要和他算账。

没想到,薛贵见到疯女人的丈夫就一手叉腰,一手指着彩凤男人吼着,一双小眼睛瞪得圆圆的:好你个缩头龟儿子,也敢伸出头来找我,你家疯子放火,你又贴我的大字报,你想死吗?”

彩凤的丈夫也挺起那个墩矮的身子,挥动着拳头喊着“你害得我家破人亡,我就是找你拼命的!

薛贵辩解:“偷苞米就该斗,脚上的泡是自己走的,是她自己走的,不会来事儿,要是趁我有权,和我…..”

彩凤的丈夫一听,薛贵还在羞辱自己,拳头就落去和薛贵顺势扭打在一起……

薛贵在按倒彩凤丈夫的殴打时,彩凤丈夫在下面操起一个半块砖头,向脑袋猛击,薛贵受这样一击,啊的一声,晕厥过去。

在众人赶来时,疯女人的丈夫逃了。

薛贵包扎好之后,想不出什么撒气的办法来就想到那个小木板屋。于是,就把小木板房拆掉了。疯女人没有一时没了去处。就那都去,柴草草垛,后树林,没雨的天也住在石桥下面。

疯子的去处没人理会,只有小见年知道,因为小见年总给疯女人送玉米面大饼子,妈妈知道见年送大饼子大的事儿,也很支持。……

到了晚上,突然起风了,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,跟着就沥沥淋淋下起了小雨。见年躺在小草屋里,听着外面的风声雨声,每逢下雨他都倾耳细听,这几乎已成了习惯。但是今天他却是越听越心烦,越听越焦躁,因为他惦记流浪的疯女人。整整一天了,疯女人什么东西都没有吃,她一定饿坏了,再说在这样的风雨天里,疯女人还不成了落汤鸡,她能经得住风寒的侵袭吗?想到这里一骨碌坐起来,对妈妈说:我要去送饭,这么晚了,我和你一起去!

见年说:“那不行,,我是个大男人,,还是让我一个人去吧。”

妈见儿子说话的样子像个小八路去送鸡毛信那样,说得有模有样的,就没说什么,顺手又扯过一块塑料布,说:“这个能遮风挡雨,也带上!”见年把一切收拾停当,翻过后院墙,真的像个小英雄去送信,顺着一条小路,朝后树林走去。

疯女人彩凤就从后树林深处走出来,接着大饼子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,没说一句感激话,只是喔喔的叫着,至于啥意思见年也不知道。

连续几天,见年都给疯女人送饭,这天妈妈包了饺子,是角瓜馅的,放了不少荤油呢。煮好后对见年说:“今天让疯子改善改善伙食,你快趁热给她送去吧。”

见年看着那些水饺,高兴极了。他跑去以后,在后树林里怎么喊也不见女人出来。又到附近的几个桥洞找过,都没有。那一刻,心里很着急。最近总听到屯里又来狼了。是被狼三吃了?

见年双手捧着饺子心里很难受。

此后疯女人彩凤又销声匿迹了。可见年还是觉得疯女人说不定那一天还会出现的

8

直到中秋时节,疯子彩凤突然回到屯子。

对于疯子彩凤的回屯,大们都绕着走,小孩更是躲得远远的。

彩凤回到屯子时,依旧带着那条红围巾,围巾已经变成了深褐色,四边也已经破损。这时的围巾不是围在脖颈,而是托在手上,她小心翼翼地捧着,好像是里边盛着什么稀奇的宝贝。再看她的脸色越发显得苍白,就像一张黄裱纸蒙在脸上;额头眼角的皱纹深了像蜘蛛网堆积在那里;眼睛里布满血丝,还有些红肿;说话的声音也很嘶哑,就连呜呜的叫声,也是喘着粗气喊出来的,三十出头的女人就像一个完全失去活力的老妇人。一进屯疯女人彩凤就呜呜呀呀地喊:“说找儿子。”乡人们问她,谁是她儿子,她也不说。人们又在悄悄地嘀咕;这疯女人就是魔鬼,早晚要把别人的孩子纠缠死。

疯女人彩凤回屯的第三天夜里,雨不住点地下了一夜,就像有人从上面泼水似的。快到天亮时候雨才歇停下来,但满屯子都是水,大街小巷的积水都没了脚脖。这时正湍急地向屯北的河沟里流去,那一股股激流打着漩涡击出泡沫,像一条活脱的怪兽,咆哮着

平时那条干涸的小河,此时已经沟满河平,白濛濛的一片……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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