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端午节散文

散文 2017-12-19 20:00:3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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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一起来,男人就对女人说:今日咱不用煮鸡蛋了,等会儿撒猪时我一吆喝,村里人给咱送的鸡蛋就吃不完。女人知道男人说的没错,因为这天是端午节,也就是这里村间人俗称的五月节。按这一带乡间的风俗,端午节家家都要拿艾蒿水煮鸡蛋,然后给揽猪放的猪倌送。只要猪倌走出家门在村街上一吆喝:“撒猪了——撒猪了——”那些儿有猪的人家便会把自家养的猪赶出来,然后把手里拿的三个或四个煮熟的鸡蛋送到放猪人手里。男人在村子里就是个猪倌,所以刚才他便对女人说那样的话。从心里说,女人是反对男人当猪倌的,一是猪倌整日跟拱泥啃草的猪打交道,再者这种职业也上不得台面儿,往往放猪的人总被村人看成是最没能力的人。要有能力,绝对去做其他事情,干哪样事情不比放猪强得多。当然这些都是女人的心理,而她却始终没有怨过男人。她想男人总归是自己的男人,自己要是讨厌他,也许村子里就没人再瞧得下他了。何况什么事都需要有人做,没人做都闲着,或者都往高处看,那还咋生活呢!女人这么一想,就很理解男人,就像理解另一个自己。

男人当猪倌儿已有许多年了,可以说从小时候就开始当,从没歇下过。但男人的外表很不像个猪倌儿,人很洒脱,见谁都能友好地拉上话。这便使许多村里人都熟悉他,小到几岁的孩子,大到七八十岁的老人,只要一提到男人,没一个不晓知的。而男人也没看贱自己,他认为做啥都是为了过日子,日子过得不缺东少西就成。就拿孩子来说吧,孩子要买啥男人从没愁过,只要孩子张口说要买吃的东西,男人便会眼睛不眨地让女人去柜子里拿钱,并且还吩咐多拿个一元两元,让孩子心满意足。

“只要活得手头宽裕,我看比啥都强。”男人总好这么说。

端午这天清晨,当男人对女人说过话后,就进了屋后的菜园子。他想替女人割些儿韭菜回来,然后让女人剁馅包饺子吃。女人这时正在灶屋忙着,艾蒿是昨日由男人放猪时在草滩里采回的,很粗的一绺儿,此刻女人已摘好洗净投放进了锅里。之后,女人又去拿来了一小盆儿鸡蛋,也洗净一个个放进锅里,她打算等孩子在炕上的被窝里一睁开眼睛,便能使孩子吃上用艾蒿水煮的鸡蛋。艾蒿在村人眼里是能去病避邪的,据说吃了用艾蒿水煮出的鸡蛋,百虫都不会往人身上爬。孩子还小,整日跟着男人在草滩里滚,那地方虫子多,一不注意就会爬到孩子身上。有一次女人在菜园子里给韭菜拔草,孩子也在,突然孩子就哭起来,又蹦又跳。她问咋了,孩子紧紧抓着胸前的衣服,说虫虫虫,她过去翻开孩子抓着的地方,果然有一只黄色的毛虫贴在那,已被孩子抓得汁液涌流。那一次孩子受到了惊吓,躺在炕上便发高烧,是后来送到镇上医院才医好的。女人为了这样的事不再发生在孩子身上,所以男人不让她煮鸡蛋她还是煮了。男人割韭菜的工夫,女人已把鸡蛋煮熟了,进里屋唤孩子说:“太阳都照你的屁股了咋还不起来,再不起来可没有你的鸡蛋吃了。”孩子一听说有鸡蛋吃,立即睡眼朦胧地钻出被窝,又穿衣服又穿裤子,样子显得很慌急。女人把煮熟的鸡蛋用盆装了端到炕上,便不再管孩子,她开始要忙早晨的饭食了。

男人割回了韭菜,女人便摘净洗净用刀切,且边切边让男人用水活面。男人按女人的吩咐把面活了,闲下时便蹲在屋地上抽烟。男人抽烟抽得有滋有味,偶尔也看一眼炕上正扒鸡蛋吃的孩子。孩子吃鸡蛋吃得很凶猛,男人一根烟还没抽尽,孩子面前已扒出了一堆鸡蛋皮儿。

饺子包好煮出来的时候,孩子趴在炕上不起来,女人唤也不起。男人说别叫了,你没瞧见鸡蛋差不多都让他填进了肚子。女人笑骂了一声没出息,就不再叫孩子,和男人一同吃起早饭。

男人吃完早饭走上村街时,太阳已灿灿烂烂升起一杆子高。街上有下田的村人在走动,也有的把自家要放的猪赶到街上在等着,男的女的都有。男人吆喝着猪群过来时,他们便纷纷打招呼,同时也把要送的鸡蛋送上。男人是领着孩子哄赶猪群的,孩子身上背个大书包,有人送鸡蛋就把鸡蛋用书包装了,然后还说一声谢谢。孩子的模样引得送鸡蛋的村人都笑起来,说这小家伙,还懂礼貌哩!

把猪群赶进村外的草滩里,男人就显得轻松多了,猪们四散啃草,他仰在那悠闲,仿佛从没有过难事。

女人在家里可没轻松,她刚收拾完饭桌上的碗筷,邻家的女人便在隔壁的院墙那边唤她,说春兰,你家的鸡是咋管的,又飞到我家的园子里来了,你瞧把我刚种出的白菜都啄了。女人吃惊不小,忙从屋里跑出来,说我一眼没照顾到,它咋就飞过去了呢!女人吃惊不是因为鸡啄了白菜,是因为邻家的女人。邻家的女人平日里就跟女人不友好,经常寻风使气。女人过去把自家的鸡捉了,还随手拍打了一下,说你咋这么淘气,一转眼的工夫就给我闯祸。然后,女人对邻家女人说:“秋华嫂子,真是对不住,我家还有些菜籽,等会儿我给你种上。”邻家女人拿鼻子哼了一声,说我家的园子不用你种,你管好自家的鸡别又来讨食就够了。邻家的男人这时从屋里走出来,怪自己的女人小题大做,说大过节的.吵啥,把鸡赶出园子就成了呗!还值得费那些话。邻家的女人见男人怨自己,说好呀,我早就知你有外心,这日子我可没法过了。邻家的女人说着,便坐在地上大哭起来。女人瞧着这个场面,走也不是,站也不是,她没料到邻家女人这么不懂道理。邻家男人见自己女人坐在地上哭,一跺脚说:“春兰你忙你的去,别理她。”邻家男人说完扛着锄头便走了,走得一路愤愤的。女人没有走,直到她把邻家女人劝回屋中才回来。这时女人就想:自己男人放猪去了,自家的田地还有些没铲,我去把那块地锄了吧。女人扛着锄头往自家的田里走,此时太阳亮亮地悬在天上,耀得女人的身影悠悠移动。女人锄的是苞米田,虽然男人告诉她自己抽空儿铲,可女人觉得自己也不是没有力气,锄一块田还能累着。女人是对男人有感情的,记得那时候男人很年轻,还很潇洒,被全村的女孩子追。她那时也想追,但羞于脸面,怕人言东道西,所以即使在村街上遇见了,她都没跟他说上一句话,而是把头低着急急走过去。可后来不知为了什么,追男人的那些女孩子都纷纷嫁走了,没一个同男人定亲结婚,直到今天女人都有些弄不懂。而她能嫁给男人是三姑说合的。三姑是个很能拿事的女人,刚开始女人的父亲也反对,说你瞧他先前总在村里招蜂引蝶,男人要这样咋能把日子过好。三姑说人得往远处看,我瞧村里那些女孩子都眼瞎了,她们当初跟人家好又不嫁给人家,有这么做人的吗!要说不会过日子,我看她们才不会过日子。三姑一张嘴顶女人的父亲两张嘴,最后就让女人嫁了男人。虽然这已是过去的历史了,但女人一想起这件事情来,就在心里感念三姑的好处。

女人锄田锄得既认真又仔细,把垄锄得只留有苗没有一根草,迎着阳光看过去,垄上纵着一条鲜活的绿线。女人正锄在兴头上,田里不知怎么就多了一个男人。这男人跟女人打着招呼,说咋一个人锄地呢?贵成也不知道帮你。贵成是女人丈夫的名字。女人抬头见是村里的花蛋,便一笑说:“你不是出去唱戏了吗,咋还有空儿到这儿转?”花蛋其实不叫花蛋,只是人长得油头粉面,又总在蹦子戏里扮演女主角,画上装描上眉,简直就是个女人在世。因此人们便按京剧里的角色称他花旦,可称来称去在意识里就把花旦改成了“花蛋”,甚至有的村人将他的真正名字都忘了。花蛋唱戏是天才,扮啥像啥,尤其他一拿嗓子,原本男人的嗓音立马变成了女声,如同十八岁妙龄的女子。但就因他拥有这样的才能,便经常引一些村人陌生的女人回来,说是他的师妹,气得媳妇同他离了婚。花蛋见女人同他搭话,便显得无限伤感地说:“不转咋整,现在又不是搭班唱戏的时候。”女人笑笑,说别看你现在闲着,可等农闲一唱戏收入比我们种地还强呢。花蛋听女人这样说,便来了兴致,说妹子你真明事理,咱村的人要都像你该多好。女人是了解花蛋品性的,知道他到这不是闲转,于是收住锄说:“我要回家做午饭了。”女人话罢便扛起锄头朝田外走。可刚迈出两步,手就被花蛋拉住了,说妹子,你咋说走就要走,我的话还没说完呢。女人被花蛋拉得心软了一下,就边抽手边止住脚步说:“有话你就说吧,我听着。”花蛋似乎心情很激动,把拉女人的手握得紧起来。女人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,忙用力抽手,可这一刻花蛋已将她抱住了,喘息着把女人按倒在田里,说妹子,我早就喜欢你,你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,我替你不平呢。女人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,她挣扎着,说花蛋你不能呀,我要这样做对不起孩子他爸。花蛋好像已经疯狂了,他把女人压在身下,然后就伸手去解女人的裤带。女人被压得透不过气来,急切中不得不朝花蛋的脸上用力抓了一把。花蛋疼得叫了一声。

女人是拼着全身的力气才逃脱的,她咋也没想到花蛋敢对她动起手来。

逃脱后的女人一口气跑回村,跑进家门,关起门独自哭起来。女人哭得轻声细气,哭得感觉一肚子委屈。哭过之后,女人便开始做午饭,且边做边想着田里的情景。当男人放猪中午回来时,女人的心情还没恢复。男人不晓得女人上午发生的事,所以便跟往常一样,把中午的饭食吃得咂咂作响。

下午,女人没有再出家门,一个人呆在家里。她想等男人晚上回来,一定要给他说说花蛋的事。然而女人又觉不妥,别看丈夫是个放猪的,可他要是知道花蛋对自己无礼,定会找花蛋算账,说不准会把花蛋打得鼻青脸肿。女人整个下午都是在矛盾中度过的,就连邻家的女人在隔壁跟自家的男人又吵起来,女人也没顾得上去劝架。

到了晚上,女人的心情才好起来,这时晚饭已经吃罢,男人正坐在炕上搓着一根鞭绳。

“我瞧今天你有些不高兴。“男人说。

“我咋不高兴了?“女人说。

男人瞅女人一眼,说我知道你嫁我之后受了不少委屈,我是一个顶没本事的人。男人说着还叹了口气。

女人也拿眼瞅男人,说我有啥委屈,你别胡乱想,咱只要把日子过好,我就一百个知足。

男人很感动,说不觉委屈就好,我的心也安了。

孩子这时已经睡下了,正打着轻微的鼾声。

女人给孩子拉了拉被角,说今年秋天该让咱孩子读书了。

男人一笑,说你说的算,读书是件好事情呢,别像咱俩,斗大的字不识一筐。男人说着便爱抚地拉住女人,女人也顺势依进男人的怀里。灯光下,男人开始把女人放躺在炕上,又替女人解衣扣。女人的脸上红红的,仿佛把白天所有发生的事都忘了,她平静而又兴奋地躺着,灯影里就见她同男人合成了一体。男人在女人的脸上亲了一口,又亲了一口,之后灯便被男人吹熄了。

窗外的夜是静的,静得没有一点儿声音,只有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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